教育部臺灣閩南語推薦用字公告了後,引起社會各界袂少个議論,以下凊彩摘[tiah]出三个有爭議个,教育部所推薦个台語漢字詞,先列音標,才列漢字,青色个漢字是公告用字,紅色个漢字是一寡社會人士認定个漢字。
- sàn-tshiah:散赤 vs. 貧赤
- thó-tsè:討債 vs. 奢侈
- tàng-sng:凍霜 vs. 吝嗇
咱完全看會出來,按呢主張个社會人士,怹雖然會曉講台語,但是怹規世儂毋捌看過任何以早个台語文獻,包括十六世紀个南管戲文到幾十年前真時行,台語走唱[tsáu-tshiàng]唸歌个歌仔冊。怹只有受過國民黨教育,只有看過士大夫个文言文,佮北京華語白話文。怹雄雄看著教育部按呢建議台語漢字,將「明明真簡單」个台語,使用「蓋奇怪」个漢字來寫,一時大著驚,大受氣,就透過立委个政治勢力,來對推薦用字委員施加壓力,要求修改。
怹掠叫講漢字是文言文佮北京話文个專利品,慣勢用文言詞佮北京話詞來思考佮理解漢字。怹面對台語本身發展出來个特殊講法,聽是聽有,但是寫做「會凍直接讀出正確台語音个漢字」了後,一下看,接受度顛倒足低,甘願用「訓用詞」來代替,「訓」是「解說」个意思(就是「訓詁學」个「訓」),揣意思差不多个漢字文言詞來寫台語白話詞,唸台語口語音。因為漢字本身卡抽象,欲對應啥乜「音」,敢哪無必然个限制,只要「意思」有通,伊就接受,這就是「訓用」、「訓讀 hùn-tho̍k」,「訓用字」就是「借義字」。
但是無論徛佇學術研究,抑是實際應用个立場來看,即種做法攏真有問題。學術研究立場就是講,對漢字文字史佮漢語聲韻發展史根本無法度稽考[khe-khó]出「吝 līn」即字漢字會使唸做 tàng,「嗇 sik」會使唸做 sng,規个差太濟咧!毋但台語專門个學者無同意即兩字會使按呢唸,我相信對岸全中國所有个漢語音韻學家攏袂同意。
親像 sàn-tshiah 嘛仝款,有儂完全袂凍接受「散赤」,主張愛寫做「貧赤」、甚至「貧窮」。但是「貧窮 pîn-kiông」即兩字,無任何一个漢語聲韻學家會同意講,伊有可能對應到台語 "sàn-tshiah" 个音。語言音韻个演變,有伊非常嚴密个內在規則佮研究方法,毋是用大概、差不多仔準過著好个。
「訓用」,就是干焦提解說起來仝款意思个字詞來代替,方便袂曉講即種話語,但是看有通用漢字个儂來理解意義,但是咱若欲讀出作者心目中想欲表達个台語音,往往會走爭去。徛孤爿[khiā-koo-pîng]滿足大概上意義个溝通,但是完全無法度傳達發音,事實嘛表現袂出意義上幼路个分別。
只對文言文佮北京華語文有素養个現代台語儂,會卡佮意訓用法,這是會凍理解个。但是蓋趣味个一點,即種主張个儂,絕大部份攏毋捌寫過規篇个台語文。過去毋捌,未來恐驚嘛袂去寫。
顛倒遐个只會曉台語,早年个台灣儂,親像歌仔冊个作者,怹卡佮意用借音字。借音字是徛佇另外一爿,只關心發音唸會準,無關心漢字意義有肆配,結果怹創作出來个一大堆台語文獻,現代儂就看甲足食力。
現代台語文研究者、運動者,就是向望取中和[tshú-tiong-hô],無愛傷[siunn]偏訓用,嘛無愛傷偏表音。怹有定出一寡選字个大原則,但是嘛愛隨條仔去考慮個別个情形,眾儂來推撨[tshui-tshiâu]。總是怹足重視系統性、一致性,希望兼顧台語个主體性、豐富性,一方面閣好學好用。所謂好學好用,毋是攏無用心去學,干焦用北京華語白話文个成見來否定。
親像 sàn-tshiah 寫做「貧窮」,彼是傷偏訓用,因為台語其實足豐富,有 sàn-tshiah / kîng-sàn / kîng-tshiah sàn-hiong / sòng-hiong 甚至嘛有 pîn-kiông 个講法,親像俗語「越奸越巧越貧窮,奸奸巧巧天不容」[ua̍t kan ua̍t khiáu ua̍t pîn-kiông, kan-kan khiáu-khiáu thian put-iông.] 咁講即六種台語類義詞,攏一律寫做「貧窮」兩字來準算?
仝款个道理,台語其實嘛有 tshia-tshí(奢侈)、līn-sik(吝嗇)个講法,袂用得因為現代儂台語程度退化,普遍袂曉即種卡文言个台語詞,就掠準台語袂使按呢講。
若準 sàn-tshiah 用「貧窮」來訓用、thó-tsè 用「奢侈」來訓用、tàng-sng 用「吝嗇」來訓用,按呢其實是犧牲台語个豐富佮精微[tsing-bî],來屈就文言抑是北京華文,予台語文變成佮「抽象漢文」差毋成物[m̄-tsiânn-mi̍h]个書寫系統,傷害咱欲忠實表現台語特色个本心原意。
sàn-tshiah 寫做「散赤」,是完全合理个。家伙散[suànn]散去,財物袂聚集(台語叫做「袂居財[bē ki-tsâi]」),當然就變貧窮[pîn-kiông]. 「散」--字唸文言音,是因為伊是引申、抽象義,用來佮唸白話音 suànn,表示具體意思个用法做分別,這是台語特別精密个所在。閣講「赤」,文言嘛有「赤貧」,表示散[sàn]甲一無所有;北京白話嘛有「赤條條」表示啥乜衫攏無穿,所以台語講个 sàn-tshiah 當然是寫做「散赤」,音、義完全有合,是本字、正字。
thó-tsè 寫做「討債」嘛是本字,發音完全有合,免講。意思方面,這是佛教个輪迴觀念深入咱个民間了後,所形成个引申表達法,是英語所講个 idiomatic expression (指「無法度照字面意思來理解个慣用語)。儂講「父囝相欠債」,因為頂世儂相欠債,即世儂才會做父囝,出世來共老父「討債」,所以袂惜物、浪費,家伙連鞭予伊敗了了,這就是「討債」个精義。「討債」,重點毋是佇「奢侈 tshia-tshí」,「奢侈」是強調傷過豪華,傷過享受。「討債」是指無惜物、浪費。所以「討債」絕對袂使寫做「奢侈」,毋但音完全無合,意思嘛有出入。
若北京語「討債」,台語愛講「討數 thó-siàu」。
tàng-sng 寫做「凍霜」咁有啥問題?既然漢語通用詞「寒酸」會使引申表示「散赤儂無大方、無tuā-pān」,是按怎「凍霜」袂使引申表示「毋甘提錢出來、小氣」?兩个詞攏是用具體个感受形容詞,引申表示一種抽象个、儂个性格。
「小氣」予儂感覺袂親切,親像「霜」,冷ki-ki,予儂毋敢接近,「小氣」个儂毋甘提物件出來,予儂感覺一箍𠕇[tīng]-khok-khok,像「凍結」起來仝款。文言詞嘛有講「慳吝 kian-līn」,汝看「慳」--字,就是心肝 𠕇khok-khok,咁毋是攏用仝款个暗喻?
除了就文字形式來探討台語文个書寫,嘛愛卡深入來探討台語詞素个解析[kái-sik]佮教學。有合宜、正確个解析,才有完整个傳承。親像 tàng-sng,古早時代,逐家攏佇生活中自然使用台語,只要知影佇啥乜語境[gí-kíng]會使得用 tàng-sng 來形容,按呢就有法度溝通矣。但是佇台語一直流失,囡仔愛越頭重學母語个現代,咱愛有正確个語詞解析,來進行系統化、有效率个教學,可比講,囡仔毋知影啥乜是 tàng-sng,咱按愛怎教?三種可能:
一、直接共囡仔講,tàng-sng 就是華語「小氣」,叫伊硬背起來,免管 tàng 是啥意思,sng 是啥意思,免管是按怎欲講 tàng-sng。
二、共囡仔講,tàng-sng 个 tàng 就是「吝」即字,sng 就是「嗇」即字,tàng-sng 就是漢文「吝嗇」个意思。按呢囡仔將來家治愛閣另外記「吝」字,文言音是 līn,「嗇」字文言音是 sik,才袂佇需要唸「不吝指教」个時,唸做 put-tàng tsí-kàu。
三、共囡仔講,tàng-sng 个 tàng 就是「凝凍 kiân-tàng」迄个「凍」,sng 就是「冷霜霜」个「霜」,是比喻講一个儂个心肝袂輸是kiân-tàng起來,自私、物件毋肯分儂,予儂感覺冷霜霜,袂溫暖。
以上舉一寡「音、義攏有合」个台語漢字來討論,對照「足低路」个訓用法。「訓用」毋是攏總低路,佇一寡所在,實在揣無「音義皆合」个漢字來寫某一个台語詞,甚至欲揣借音字嘛有困難,必要个時可以採用「袂造成困擾」个訓用字。
台語是獨立个語言,毋是別種語言个新婦仔,台語欲寫啥乜漢字,愛徛佇台語做主體,去分析、去稽考、去實際使用,無了解文字學、聲韻學、漢語發展史,嘛無讀過台語文獻个鄉親,請將恁个成見放一邊,咱相招同齊來學習。
相關資料連結:
- 教育部臺灣閩南語推薦用字700字 http://www.edu.tw/files/download/MANDR/700iongji_990915.pdf
- 「臺灣閩南語按呢寫」用字解析 http://twblg.dict.edu.tw/holodict_new/download_5.js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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