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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論hau-siâu(嘐潲)

講話白賊、無實在、無中生有、無影無跡[bô-iánn-bô-tsiah],有一个出名个台語詞「hau-siâu」(嘐潲),自來漢字寫法有爭議(目前教育部用字是「嘐潲」),其中第二音節 siâu 寫做「韶」是歌仔冊等等一寡古早台語文獻非常捷用个「借音字」,有看歌仔冊个儂攏知。

但是若因為按呢就相信 hau-siâu 个 siâu 本字就是「韶」;抑是解說做是官話音「好笑」轉化个閩、台語音;抑是解說做是「虛詞 hi/hu/hir-sû」个白話音,攏是牽強附會[khian-kióng hū-huē]。

按呢咱規氣主張講:「台語講精液是 siâu,本字就是『韶』,因為古早儂有生殖[sing-si̍t]崇拜,查埔儂个精液宛如是上蓋美好个樂音」,甚至講「台語保存遠古个音義,siâu 本來是指精液,因為生殖崇拜个關係,後來舜帝就用 siâu 來指稱上蓋美好个音樂,寫做『韶』」!

若正實欲堅持遮爾「心適」个見解,我就無話閣講。若無,咱就愛了解,台語研究是愛將相關个台語講法,攏排列做伙來分析、稽考,毋是單摘[tuann-tiah]一个詞「hau-siâu」去佮古文言做「死無對證」个「自由聯想」。

嘐潲[hau-siâu]、㤉潲[gê-siâu]、孽潲[gia̍t-siâu]、衰潲[sue-siâu]、插潲[tshap-siâu]、吵潲[tshá-siâu]、茹潲[jû-siâu]……,濟濟台語詞,若只有前字 hau(講話無影)、gê(討厭)、gia̍t(「惡作劇」)、sue(「倒霉」)、tshap(「理睬」)、tshá(吵)、jû(煩擾),按呢講就是「正常話、中性話」。(遮个話其實攏會使單獨講一字!)

但是若加一个詞尾 siâu 就變「口氣加強型」,透過加上一个性分泌[pì]个禁忌話[kìm-khī-uē]來增加表達个強度,所以會予社會認定做是粗魯話,有家教个儂毋敢講。

本來會用得講單字「嘐 hau」、也有雙字「嘐六 hau-la̍k」、也有四字「嘐哩嘐六 hau-lí-hau-la̍k」,甚至有成語「嘐唐 無影跡宋 hau-tông bô-iánn-tsiah-sòng] 通講,因為遮个「正常話」講法,現今台灣攏亡失去,只賰 hau-siâu,佇無「正常話」通好對比个情形下,hau-siâu 个「加強度」減輕,連帶,伊个「禁忌度、歹聽度」嘛變卡輕去,所以咱定定聽會著婦人儂嘛咧用。

但是咱欲教台語,絕對袂使教囡仔講即種話,著愛提醒伊講,雖然真濟儂會講,但是社會上猶原普遍認為講出即種話真無教養,所以咱聽有就好,家治毋好講。語言學个術語是講,這當做「被動辭彙 passive vocabulary」來教囡仔了解,會用得;但是毋好當做「主動辭彙 active vocabulary」來使用。

教育部辭典,干焦解說 hau-siâu 是「說大話、吹牛」,並無提醒咱這是會予儂感覺失禮个話,按呢毋好。

主張「hau-siâu 毋是歹聽話」,佮主張「『番』毋是歹聽話」,攏是一種反抗運動,毋是客觀咧描寫語言使用个實際情形。當然,咱會使透過有意識个反抗運動,來轉化社會大眾對一个語詞个語感(語言本來就會一直轉變,好話會變歹話,歹話嘛會變好話),親像英文 queer 本來是咧罵同性戀(sexual minorities)个話,但是有袂少同性戀用正面心態來自稱是 queer,漸漸來改變 queer 予儂个語感。

我个說明佇 facebook 朋友遐寫講『hau-la̍k 是「正常話」,hau-siâu是「粗魯話」』。一个壯年个男性朋友看著,伊家治完全毋知影 hau-siâu 个本意,嘛完全無語感,袂感覺按呢講歹聽,因為伊細漢若tshoh-kàn-kiāu,會予序大儂罵,但是講「hau-siâu」、「啥siâu」,袂予儂罵。這除了我頂面所解說,hau-siâu 个「歹聽度」佇台灣已經減輕以外;本質上來做比較,tshoh-kàn-kiāu 是「性攻擊个動詞」,當然比「性分泌个名詞」加足嚴重。

結果,伊一方面無接受我个分析,講我是過度推論,一方面閣提袂出 X-siâu 即个 siâu 个別種解說,干焦用空洞个理路,講「有別種可能性」,來質疑我。我回覆伊个解說,包括以下:

台語口語 siâu 若指具體个事物只有精液个意思,自 Douglas 牧師以來就是按呢咧客觀描寫。

hau-siâu、gia̍t-siâu.... 會予老大儂感覺歹聽,但是 hau、hau-la̍k、gia̍t 攏袂,唯一合理个解說,就是遮个 -siâu 本意是禁忌話,指精液。

若已經無語感,根本袂感覺 hau-siâu 是歹聽話,按呢我講破喙也無路用。不如加去請教老大儂。

X-siâu 全部攏予老儂罵講歹聽,咱个語言,予儂講歹聽个,往往攏是死亡、性、排泄物遮个,而且單字 siâu 唯一个口語解說就是精液,按呢我無將 X-siâu 解說做是精液个 siâu,根本揣無閣卡好个詞素解說。汝若揣會出,解說了愈全面,我就接受。

「加強強度」無的確用「性禁忌」,用「死亡」嘛會使,像「吵--死、煩--死、lō--死……」,因為「性(包括大小便排泄)、死」是咱个文化蓋討厭、蓋袂愛面對、袂愛講个代誌,這才是大通則。而且我嘛有講英語 fucking 个例矣,英語儂定定用 fucking 加佇名詞頭前,來加強迄个名詞个強度。若台語加強名詞个強度,有時是用「碗糕」,像「啥乜碗糕代誌?」「啥乜碗糕頭路?」即个「碗糕」,根據洪惟仁教授个解說,就是「屎」个婉轉語。若直接講「屎代、屎頭路」,口氣愈強。

細漢个經驗,我講 gê-siâu,險仔予老父搧喙䫌。我定定講一寡對兄哥不滿个話,老父聽著,攏無講話,獨獨我用 gê-siâu 伊就受氣。我大學个時講 siánn-siâu,女同學嫌我「說髒話」。

除了頂面最後提起个個人生長經驗以外,我主要毋是咧諍個人个 sample point,是咧綜合文獻佮田調个資料。

補充引用洪惟仁老師《台灣禮俗語典》p.81

『衰韶[sue-siâu]:倒霉、衰運。韶[siâu] 正字未考,假同音為之,謂精液也。言「衰sue」亦可,加一「韶」字有詈駡、咀咒含意。』

看洪老師所寫,就知影我用「語氣加強型」个講法,猶閣傷婉轉咧。
若欲閣諍講:「無定這是第三種 siâu,佮單字 siâu,抑是 hau-siâu 个siâu 攏無仝」,按呢我也無話閣講。

世代差異:
一、阮老父到洪老師怹迄世代个台灣儂,普遍知影 siâu 是精液,hau-siâu 是歹聽話,而且 口語詞素siâu 只有一種解說法。

二、到我即代,只知影講 gê-siâu、hau-siâu 會予儂駡,但是毋知為啥乜。我是研究台語了後才知。

三、到邱老師、Bíchhin 即代个生長經驗,只知影用性行為个動詞是歹聽話,但是袂感覺 hau-siâu 有啥歹聽,嘛解說袂清楚 X-siâu 个 siâu 是啥?但是又閣毋相信這佮精液 siâu 有任何關係,因為對應袂著怹个語感。聽著外口有儂講這是粗話,會懷疑這是統治者污名化台語个規套陰謀在內,所以欲反抗。 四、當今青少年,一句台語嘛講袂完全,但是又閣足愛濫幾字仔 Kán!Sánn-siâu?Siâu啦!來表現怹个sat-khuì。

關係 hau-siâu 个分析,我以前就寫過,請參考 〈hau1-siau5〉,所以即篇个題頭用「再論」兩字。

本文章以 CC BY-NC-SA 4.0 授權

An-lo̍k-ke《安樂家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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